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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章淪陷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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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相直言道,如今聖駕不在京城,虎符既已丟失,禁衛軍根本無法護佑皇城太久的時間。元凱華手中雖有二十萬大軍,但遠在邊漠,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根本無法趕回,其餘各地雖有駐軍,但若要集結起來,沒有半個月的時間也根本無法集結至京城。更何況沒有皇上的手書,根本無人能調動得了這些軍隊。所以黎相希望元嘉能早日出宮,躲避一時,憑自己手下的密探暗衛,相信定能護得他們自身的安全。

看了信,元嘉仔細思量,她若走了,這宮裏肯定會更加慌亂;可是不走,下場難以預料。她輕嘆,她走不走,倒還在其次,只是父親母親,要先送走才好。她回頭看了看阿錦,心中轉念,對陳茂說道:

“我交予你一個任務。”

陳茂朗聲說道:“是。”

元嘉緩緩站起來,眼望天際,輕輕說道:“你將我的父母、彤暉公主、阿錦以及柔妃和珍嬪想辦法送走,越快越好。”柳寒雲與珍嬪懷有身孕,都將要臨產,公主是當初晟王所托,定然都要先送走為好。

陳茂與阿錦的第一反應就是:“不行。”兩人一起同時脫口而出,相視一眼。

元嘉望著他二人,陳茂臉漲得通紅,微微低了頭:“相爺是派我來保護娘娘的。”

阿錦也搖搖頭:“我也不會獨自走的。”更何況,要讓她去面對彤暉,她自認為心裏還達不到那樣豁達的態度。

元嘉眼神堅定,一字字的說道:“這是命令。”

陳茂雙拳緊握,眼中幾欲噴出火來,急促的呼吸著。

元嘉放柔了聲音:“或許,並沒有你想象中那樣緊迫呢,人多了,你並不好走。你將他們都帶走,帶到安全的地方,再回來接我,也是一樣的。我這會還不能離開,宮裏需要我。”

陳茂心裏掙紮良久,回頭望向阿錦。阿錦低了頭,輕輕說道:“我不走,娘娘在哪,我就在哪。”

最後幾人終於商量好,先將黎相夫妻以及彤暉公主、柔妃和珍嬪送走,陳茂再回來接元嘉。元嘉派了宮裏的張順、張廣等幾個太監,去預備馬車之物,自己帶了卿雲和覃瑛去柔妃和珍嬪那裏,催促兩人趕緊離宮。卻不想柳寒雲在剛才一驚之下,忽然腹痛不止,竟然有早產的先兆,幸虧太醫趕來救治,只是不能再走動了。

如此一來,柳寒雲走不了,黎元嘉更無法一走了之,只叫覃瑛速速帶了穎嬪和珍嬪離宮。誰料想不多時覃瑛回來,面有為難之色,只說珍嬪倒是肯走了,穎嬪卻不同意,執意要留下來。元嘉怔了半晌,只得隨她去。

柳寒雲動了胎氣,眼見就要生了,太醫忙裏忙外,產婆與宮女一盆盆的換著熱水,景陽宮裏一片忙碌。元嘉心裏慌亂,無法坐住,走到景陽門外,望著寂靜一片的宮苑,心裏隱隱有種感覺,暴風雨的前夕,總是異常的寧靜。

傍晚時分,柳寒雲終於掙紮著生下一個女兒,雖然還未足月,但總算還算健康。柳寒雲抱著女兒失聲痛哭,黎元嘉心裏喟嘆,孩子的生父遠在邊漠,宮裏又是如此情景,倒也難為她了。

淩放布置好所有禁衛軍,又回到了景陽宮。

黎元嘉望著他,用一種異常認真的神態問他:“你說,我們能堅持多久?”

淩放望著她黑漆如墨的雙眸,倒是微微一怔,仔細思忖,然後也認真地說道:“無論多久,屬下定會拼死護衛宮中所有娘娘。”

忽然門口有人影閃過,淩放厲聲喝道:“是誰?”

卻聽陳茂的聲音傳來:“是我。”

元嘉心中一喜:“這麽快就回來了?你將他們可安置好了?”

陳茂來到她面前說道:“是,有一個極妥當的地方,如今他們都在那裏。”他頓了頓,面有憂色,低聲說道:“娘娘,我回來的時候,看到塔塔族已經進了京城,馬上就準備攻打皇宮了。”

元嘉一驚:“這麽快?”

陳茂點頭說道:“是,而且看人數大約有十萬,城北已是一片死寂。他們現在正在城中搶大戶,殺官員,估計再有一、二個時辰,就會攻打皇宮了。”

淩放面色凝重,五千人又如何去抵擋十萬的大軍,那不過只是以卵擊石。

元嘉望著天際,輕輕說道:“只希望我們能堅持到皇上回來。”

夜幕慢慢降臨,即使隔著重重宮墻,眾人也似乎能聽見墻外那一側傳來的陣陣廝殺聲。

塔塔族開始攻城了。

這百年城墻,不知尚能支撐多久。

元嘉登上了頜宮最高的城樓——合歡樓,默默站在合歡樓的城墻上,看著城外烽煙四起,聆聽著隱約傳來的喊殺聲,只覺得手掌心一片濕冷。

她的心裏,有個期頤的念頭,或許明日或者後日,皇帝的大軍就會兵臨城下……

宮裏的妃嬪從未經過如此恐慌的局面,耳中聽到的就恍如咫尺的廝殺聲,幾乎將她們嚇破膽。除了剛生產無無法下地的柳寒雲,以及仍在鐘乾宮的元敏華,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昭陽宮。自小養在深閨中的弱質女子,幾乎連血都沒有見過,如今活生生的殺戮與死亡就呈現在面前,個個都已面無人色,惶惶不安。

魏凰焱後宮的妃嬪人數不算多,除了死去的、打入冷宮的,被黎元嘉送走的,如今尚在宮裏的,仔細算了算,也不過就十來個人而已。知道珍嬪已被黎元嘉送走,眾人心裏雖不舒服,卻也無話可說,誰叫她們沒有懷上皇嗣呢。

黎元嘉淡漠的望著神色各異的眾女,只冷靜地讓她們各自尋了地方坐著,也懶得去理會她們。戰事如何,她比任何人都要關心。每過二個時辰,都要登上合歡樓去遠眺,只是每去一次,面色就更凝重一分。

因為夜色已深,塔塔族的攻城只是象征性的試探,不到一個時辰就結束了戰鬥。淩放匆匆回到昭陽宮,見到所有妃嬪都在這裏,也不驚異,只淡淡掃視一番,就向黎元嘉說道:“我方戰死二百多人,敵軍戰死八百多人,照此情景看來,未必能堅持多久。況且今夜的戰爭只是敵軍小小試探,明日清晨,或許戰況會更加慘烈。”

黎元嘉沈默,她知道淩放的意思,如果真要是堅持不到皇帝的大軍趕回來,她們要早想對策,該如何面對城破以後的處境。

一個晚上就在各種惶惶不安中度過,這個夜晚幾乎沒有人能睡著。

除了宮內的人無法安枕,還有一個人面對著這場大規模的屠城,也一夜未免,這個人就是驃騎大將軍,元躍鳴。京城四周所有的民宅大戶都被一搶而空,唯一安好無恙的,就是將軍府。元躍鳴站在自家的庭院中,望著遠處皇城的位置,心裏如今已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。元氏幾百年的忠良聲名,已在他手中丟失的幹幹凈凈。可是,為了能保住元氏這個百年基業,他已不得不這樣做。

當天際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,塔塔大軍的第二波攻城,又開始了。

不同於昨夜試探性的攻擊,此次的殺戮,是不顧一切要侵占對方皇城。高高的城墻上,架滿了無數天梯,塔塔族的士兵瘋了一般的爬上來,以性命為代價,你死我替,你倒我上,完全不顧從上方如急雨般射來的弓箭與火油。能爬上來的人手中的長刀長矛惡狠狠的刺向大周士兵的胸膛,爬不上來的人屍身成了後面士兵的腳踏,繼續向上攀登著。

在塔塔大軍的後側,並排站著兩個人,身穿將領鎧甲,面色冷凝,冷眼看著這裏的一切。

人人都殺得性起,殺得眼紅,皇城裏,幾乎所有的兵士都集中到了安和門這裏,淩放的渾身都是血跡,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敵人的,哪些是自己的。他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,心中卻憂慮萬分。如今塔塔族只將兵力完全放在安和門,剩下三個門卻毫無動靜。假如塔塔族一旦分出兵力來攻打那三座城門,他根本再沒有人能指派,那麽,破城只在須臾間。

他沈沈喘了口氣,轉身又向昭陽宮走去。在昭陽宮坐了一個晚上的眾妃嬪早就困頓不堪,一個個呵氣連天,但又不敢各自回宮,心中早就抱怨了無數遍。此時忽見一個渾身血跡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,一個個都驚叫起來,亂成一團。

淩放皺著眉頭望了一眼那些面目憔悴的宮妃,強忍著沒有說話。一個匆匆的身影從殿內走出,正是黎元嘉。晚上她也幾乎沒有休息,精神也不是很好,此時見到淩放,倒是眼中神色亮了幾分。

“情況如何?”她走上前,示意覃瑛快去倒杯熱茶來。

淩放沈聲說道:“不是很好,塔塔大軍生性彪悍,力大無比,又勇不畏死,才不過二個多時辰,禁衛軍就已損失了將近兩千人。如此下去,恐怕堅持不了多久。”

覃瑛此時倒了一杯熱茶來,淩放倒也不客氣,說了一聲:“多謝。”端起來大口飲盡。

身後的宮妃聽到這裏,人人都驚慌起來,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道:“娘娘,皇宮會不會失守啊?”

“嵐妃娘娘,我們該怎麽辦?”

“嵐妃娘娘,我們會不會被他們殺死啊?”

淩放皺眉隱忍,前方他的部下不知已死了多少,屍堆如山了,這些千金貴體的娘娘們還在擔心自己的性命。只是身份不同,他沒有說話的權利,只用眼望著黎元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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